茫茫海面上,飘来一个小小车轮。茫茫大海中,游着一只小小盲龟。这只水滴一般的盲龟从大海里浮出来,刚好钻进了漂浮在海面上的那个车轮中间的小孔。这是佛陀讲的一个故事91秦先生。这属于极小极小极小……概率事件,是属于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诗人王维想选一个适合居住与修行的地方,老家蒲州(今山西永济)他没有选,“山东”(华山以东)的山川它没有选,秦岭诸多洞天福地他也没有选择。他就像大海中的那只盲龟,一头就钻进了小小的辋川。
王维进入辋川,超以象外,得其环中,着手成春,一卷熠熠生辉的盛唐诗篇诞生了。
这是不是上帝的精心安排呢……
终南山绵延到蓝田境内,有一座不高的尧山,尧山间有个辋川。
辋川内有欹湖,川水从南边注入,从北边流出。东西两边的山间,还有几条小河流向欹湖,将欹湖充满。
走上附近的山峰俯视,明镜一般的欹湖似轴心,周围的几条小河像辐条,四周的山峦宛如车轮外圈的圆框,因此这里叫做辋川——“辋”是车轮周围的框子。清代胡元瑛《辋川》曰:“辋川在县南峣山之口,水沦漣如车辋,故名。”在信佛的王维看来,这就是法轮啊。
唐代的辋川,村庄连着草木,连着无边荒野,荒野再连着无边的山。这里的许多地方还是原始的、天然的,没有被人动过。这里是树、鸟和鱼等动植物的天堂,游动着各种精灵。这里可耕、可渔、可樵、可牧,亦可望、可行、可游、可居,好像是上天专门为王维准备的,等待着王维的到来。
王维来了。诗人大概在40多岁的时候,在辋川买下了诗人宋之问(656?—712)的别墅,把家搬到了这里,建成自己的辋川别业。这是大自然对王维的馈赠,也是王维向自然的主动靠拢。
王维一进入辋川,辋川和王维都跟从前不一样了91秦先生。正如汉语一进入唐诗、唐诗中一有了王维,汉语和唐诗都变得不一样了。
王维是诗人,又是山水画家,经常出入长安城中的官家名园与私家豪宅,对于园林构建有自己独特的眼光。他巧妙地利用辋川的山谷、岗岭、溪流、湖泊、山石、林木等天然景物,建立亭、馆、桥、坞等,构筑、点缀、交通,让山水美景进入家中,将家安顿在山水树林中。
景点,是在无穷无尽空间中切出的一小块,供人安顿眼睛与心灵、展开遐想与沉思的地方。王维亲自命名了辋川20景:孟城坳、华子冈、文杏馆、斤竹岭、鹿柴、木兰柴、茱萸泮、宫槐陌、临湖亭、南垞、欹湖、柳浪、栾家濑、金屑泉、白石滩、北垞、竹里馆、辛夷坞、漆园、椒园等。命名是仅次于创造世界的权力,具有命名权的人不多,诗人是其一。王维命名20景,借景山水自然之美,构建人工园林之趣,创造了士大夫理想中的精神家园。
中国有漫长的造园史,中国的园林除了居住、审美,更重要的是安顿自己的心,让心灵在这里修行与休憇。王维建辋川别业,不是财富的炫耀,而是诗意的栖居,这是他的“世外桃园”,“诗国净土”。出入唯山鸟,幽深无世人;红尘飞不到,一步一清心。在这样一个烟云笼罩之所在,远离了外界的种种干扰,不闻世外的阵阵风涛,慢慢地修炼金刚之身。
王维的辋川别业,成为盛唐颇有名望的私家园林。北宋吕大忠称赞辋川别业“胜冠秦雍”。康乾盛世修建园明园,十大美景中的“北远山庄”,就是以王维的辋川别业为蓝本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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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1秦先生